Chapter101
埃里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。
问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布兰度事?
一时冲动,理智断崖,过度联想。
自认这枚戒指属于布兰度,迅速在脑内策划如何把B先生的未知恋人扔海里喂鲨鱼。
“我没有唤醒死尸的本领,也没有组织死尸大军围攻华盛顿。我感到抱歉只是因为一时想岔了,以为「情人眼」戒指是您的。”
埃里克想要轻描淡写地揭过真实理由,他说了一半实情,却又藏起了不可告人的另一半理由。
一种明悟来得猝不及防,但又在情理之中,是突然发现自己站在禁忌悬崖的边缘。
即便布兰度真的有了恋人,又如何呢?
作为朋友,难道不该献上祝福吗?他怎么能阴暗地想要把那个不知名恋人给“咔嚓”了。
原因昭然若揭。
他的站位早就出了错!
潜意识里不甘仅仅退守在朋友的界限之内,而窥觊着有排他性的恋人宝座。
这一刻,埃里克看清了内心,反而犹疑了。
比起挣扎着该不该喜欢上一位男士,他更烦恼的问题是自己配得上吗?
B先生能接受男性伴侣吗?而且这个伴侣还有着残缺的脸庞。
一旦暴露真实情感,万一他连最好友人的地位也保不住了怎么办?
百般纠结,两秒而已。
埃里克努力镇定自若,恢复平静眼神,掩盖真实想法。www.jmske.com 冬瓜小说网
他看似客观地说:“我发现戒圈与您的手指合适,进行了主观臆断。在没有询问的情况下,误判了您的恋情状态。这种缺乏实证的非理性论断很不好。对此,我很抱歉。”
布兰度狐疑,“是吗?”
埃里克非常理直气壮地点头,说:“不然呢?”
布兰度挑眉。很好,这人敢反问了。
区区一次无伤大雅的误判,至于让这人刚刚露出想把所有财产都赔给她的道歉眼神?
绝不可能!
幽灵先生刚刚一定经历了某种内心大地震。
布兰度隐约猜到了道歉的真实理由。
既然是幽灵,难免有些阴郁的一面。
在某一瞬没控制住让黑暗面爆发了,却发现诱因是一场误会。
至于黑暗因子大爆发的起因……
布兰度深深看了埃里克一眼。
假如她坏心眼一些,此刻就该戳破对方的佯装镇定假象。
可谁让她是大善人。
“这种不值一提的小误会,您别在意,我也不会放在心上。”
布兰度说得轻松,收起了戒指。
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件事,转身向马车走去。“先去金匠铺,找一找失主。”
埃里克本该松一口气,却又莫名失落。
走了?布兰度居然立刻走了?
这是毫
不在意被他误会有神秘恋人,由此是否说明他从未被B先生放在秘密恋人的候选人名单上?
埃里克越想越不好,心情几乎又要晴转暴雨。
此时,布兰度却蓦地回头。如她所料,成功捕捉到幽灵的忧郁瞬间。
她却似乎不明所以,热心询问:“您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?”
埃里克来不及秒变平静无事,只能假意摸了摸胃。“没事。吃得有点多,胃有些撑。”
布兰度仿佛善解人意,“那您回客房休息吧,不用陪我去金匠铺。马车行路颠簸,免得让您胃更难受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
埃里克当然要去,倒要看看这枚让他出丑的戒指有什么来历。
“我的胃没这么脆弱,早就习惯了马车的颠簸。今天发生了诈尸,我们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安全。”
布兰度好像认真思考后同意了。
“也对,华盛顿对我们来说是人生地不熟,结伴出行更好。您有不舒服的话,一定要立刻说。”
两人上了马车,让车夫带路去市内最大的金匠铺。没有聊天,而是抓紧时间欣赏街景。
游学团在华盛顿不会停留太久,如果今天没有发生诈尸,原定会在十天后继续南下。
现在可能会推迟几天离开,但也不会超过一个月,当然要见缝插针地观察1832年美国首都的布局。
埃里克望着街景似海浪般退后。
佯装不经意扫了一眼布兰度,发现对方在全神贯注看风景。
所以说,是自己的错觉?
B先生能够专心观察华盛顿市容,刚刚没有在故意逗他。应该没有察觉到他道歉的真实内情,否则不会如此平静吧?
埃里克悄悄移开视线,又望向车窗外的风景。
脑中思维却成为一团被猫抓乱了的毛线。犯罪猫「B先生」,为幽灵带来了一个难题,自己究竟要不要主动更进一步呢?
埃里克转了头,没有看到布兰度嘴角多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。
金匠铺不远,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。
入内,两人说明来意,却遭到金匠的拒绝回答。
金匠:“如果问其他款式,我一定知无不言。「情人眼」珠宝不同,持有者与画中眼睛的主人是情侣关系,而不是每对情侣都能见光。
因此,珠宝行对这类首饰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。此类珠宝货一出手,我们就当从来没制作它,为的就是防止从我们的口里泄密。会保密,有信誉,才有生意。”
破例是不可能破例的。
有人拿着戒指前来说是要找失主,谁能保证不是私家侦探来查抓奸线索的呢?
金匠:“两位不必白费力气,你们去其他店铺也是一样的回答。哪怕横渡大西洋,到了欧洲也是一样的潜规则。
不妨换位想一想,如果是你们来订了这种戒指,别人想从我口中探听消息,你们希望我说还是不说?我没法预判「别人」是否心怀恶意,从
我口中透露出的消息是否伤害你们的名誉,索性一律不说。”
布兰度与埃里克对视一眼。
金匠的反问有点意思,确实有几分道理。
金匠又看两人西装革履,也不想得罪潜在客户,给出了个主意。
“想找失主不如登报,或者翻查一下近期报刊,说不定失主已经先一步登载了寻物启事,这是寻找丢失物品的首选方式。
如果登报没结果,恕我直言,失主可能并不重视这枚戒指。两位不妨自行处理。”
布兰度也不勉强,此路不通不必死磕。“好的,谢谢您的建议,不打扰您了。”
临走前,她扫了一眼柜台的玻璃橱。
玻璃橱陈列了几排宝石裸石。
每块裸石下方都放了铭牌,像是珍珠、祖母绿、红宝石等名字比较为人熟悉。
还有绿柱石(beryl)、钠沸石(natrolite)等名称,非专业人士会感到陌生。
布兰度没有定制珠宝计划,不甚在意,没有再看。
埃里克倒是若有所思,多瞧了几种不同颜色的宝石。
出了这家金匠铺,又接连再去了另外两家,得到还是相似的拒绝回答。
金匠们都对情人眼款式珠宝守口如瓶,不愿意破坏行业的规矩,也是对客户负责。
埃里克瞧了天色,黄昏已至。
“现在去报社刊登失物招领的告示吗?”
布兰度微微摇头,她当然知道登报找人是一个好办法,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做,而是用迂回的方式找失主。
“也许是我多疑了。如果换一个时间地点捡到这枚戒指,我会第一时间去登报,但……”
埃里克立刻懂了,“但今天发生了诈尸血案,而这枚戒指是在追踪尸变者的路边草丛捡到的,说不准它与诈尸事件有关联。”
“对。”
布兰度是以防万一,“登报寻找失主,就是变相地将这枚戒指的存在公之于众。万一失主与诈尸有关,刺激她做出了过激行为呢?”
在众目睽睽之下,尸体复活后相互残杀是非常炸裂的事。还能发生什么,比这种事更过激?
布兰度没有随意开脑洞,怕就怕脑洞成真。
“先去买报纸,找一找有没有失主先刊登悬赏。如果没有就等几天,视玫瑰庄园展会的事态发展情况而定。”
两人把能买到手的近期报刊都买了,大包小包地返回酒店。
晚上,游学团一行人共进晚餐。
经过一个白天的新闻发酵,大家都知道了玫瑰庄园出现奇异血案,餐桌上请亲历的两人聊一聊现场见闻。
埃里克平铺直叙地说了上午的情况。
“更具体的,我们也不清楚,事发时不在现场。”
布兰度:“说不定汉尼夫先生会来寻求帮助,但如果此事与韦兰家内部相关,他多半不会来。”
玫瑰庄园的展会如何继续?怪异血案对韦兰
家会有什么恶劣影响?
这类问题与杰克游学团没有关系。众人也就是对诈尸的真相感兴趣。
?山海十八的作品《[19世纪]危险迷人“B先生”》最新章节由??全网首发更新,域名?来+看最新章节+完整章节
莱昂提起了其他异闻。“今天,我去在华盛顿举办的另外一个展览《爬行动物魅力知多少》。
说实话,我没感觉到魅力,只感觉到惊悚。尤其是蛇类展区,你们知道吗?在美国东南部有一些基督教教派,居然用蛇来测试信徒的信仰。”
西格问:“哦?怎么测试?”
莱昂今天看了现场测试,眼下对绳子都有恐惧心理。“他们驯蛇,与蛇共舞。”
莱昂详细讲述现场情况。
一排木箱,每只箱子放一条蛇,有响尾蛇、棉口蛇、铜头蝮等等,都是毒蛇家族的。
信徒一个个上前开箱。每人手捧一条毒蛇,还彼此交换毒蛇,围成一圈载歌载舞,仍有蛇在身上爬行。
这种叫人头皮炸裂的操作怎么就与宗教信仰扯上关系了?
餐桌上却没人就此提出疑问。
剑桥以神学为毕业考核内容,在场的怎么可能没读过《新约圣经》。
《圣经》中的《马可福音》,其中有一段内容:
“信的人必有神迹随着他们。就是奉我的名赶鬼,说新方言,手能拿蛇,若喝了什么毒物,也必不受害。手按病人,病人就必好了。”
莱昂今天看到的驯蛇,理论依据源自于此。信徒们认为只要足够虔诚,手持毒蛇又怕什么呢!
摩根教师一脸淡定,“不必大惊小怪,人与蛇有关的信仰从远古就有了。早几年,我去过西非达荷美王国,那里对蛇很尊敬又崇拜,尤其是蟒蛇。认为蟒蛇可以控制水资源、增加粮食产量与人类生育力。
几乎每个村庄都供蟒蛇,给它们食物,对着它们跳舞祭祀。如果你在那里杀了一条蟒蛇,就彻底完蛋了。你会被关到地洞中,地洞先铺满干枯杂草,再浇上一棕榈油,而你作为杀蛇人也会被泼一身的油。”
然后呢?
莱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,他猜到了可怕的后续。
“又是干草又是油,这是放足了助燃物,要把我烧死给蟒蛇偿命吗?”
摩根教授一本正经地点头,“恭喜你,答对了。你被大火焚烧,求生的本能让你想逃出来。
你发现了地洞的门没有上锁,你大喜过望。你逃了,跑向最近的水源。不料祭祀们早就在路边等着了,在你自以为获得求生机会时,将你乱棍打死。”
艾金森教授补充,“听起来是吓人了一点,但结合当地风俗也很好理解。都说杀人偿命,非洲多地认为人类的亡灵会附在蛇身上,杀蛇就是彻底灭杀人的灵魂。”
说到这里,艾金森教授旧事重提。
“之前的课上,我讲过在不同文化中动物被赋予了各种特殊的力量,它们死后的骨骼依旧保存了某些力量。
比如狼骨,象征着强大、威猛,有时也被认为与血腥残酷相关。哎……,要是挖掘出的两具半化石狼
骨没丢,你们现在就要写一写相关论文了。”
气氛突然安静。
吃饭吃得正香,这会提起课后作业就没意思了。
这顿饭似乎注定无法圆满收尾。
侍者前来通传了一个消息,汉尼夫·韦兰先生找来了,正等在酒店的大堂。
布兰度提前结束晚餐,去见一见夜间访客。
汉尼夫的眉头比上午皱得还紧。省去了客套说辞,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棘手难题。
“班纳特先生,我真心请求您的帮助。玫瑰庄园的情况不好,在我反复核查后,有了两个坏消息。第一,今天上午发生的血案,确实是死人作案。”
布兰度:“您的意思是确定棺材里躺了两具尸体?”
汉尼夫重重点头,“对,确定了。逃走的高个子尸体叫艾尔·桑德斯23岁,矮个子被砍头的叫拉尔马·亚特24岁。”
这次详细说起了尸体的来源。
在决定准备举办古物展览后,计划在刑具展厅放尸体增加气氛。
汉尼夫随时留意尸体市场的情况,尤其是密切注意类似济贫院等地方,那里会出售新鲜死尸。
由于展出要持续一个月,尸体可能撑不了三十天不腐,他还想好了一周更换一批,而且专门去了解过如何给尸体防腐。
3月24日,开展前一天的上午,他从华盛顿两家济贫院分别购入了桑德斯与亚特的尸体。
死者身前均有先天心脏问题,身体一直不好。在济贫院住了几年,都被认为活不过三十岁。
一个在22日中午死亡,另一个在23日中午死亡,放在了停尸间内等待处理。
汉尼夫将其买来,依照事前准备操作。
先给尸体涂抹防腐剂,换上新的衣服,放入了便于展示的玻璃棺材里。
顾虑到尸体外露脸部可能会吓到游客,还特意盖了一块黑色薄布。
之所以能确定展会血案由两具死尸造成,是严查了每一个环节。
包括且不限于每日防腐记录了尸体变化,确认遮尸布遮盖无碍,而且也查了现场的无头尸体就是死尸亚特。
不仅是身形,还有无头尸皮肤上的防腐剂残余、身前的疤痕、天生的胎记等,都能与亚特一一对上。
“今天十点开展。09:55,服务生进行了最后一轮检查。在那之后,展览厅内每个时段至少有四名工作人员同时在场。
大概10:05,第一批客人进入六号展区。没机会让玻璃棺材内的尸体被调包。”
汉尼夫倒也希望是尸体被换成活人。活人杀人是刑事凶案,死人杀尸又算什么?
他反反复复,前前后后,审查了庄园内的员工们。
最后不愿意相信,却是不得不得出荒唐结论——真是死人做的。
因此,他必须向外求援。
布兰度沉思片刻,暂无头绪。
问:“您说还有一个坏消息,是什么?”
“四号展区失窃了。”
汉尼夫说起这事不免愤怒,“也不知道是谁趁火打劫,把11块宝石原石给偷走了。”
四号展区,展示的是地质历史。
六号展区诈尸血案发生后,消息似瘟疫急速传播,很快让其他几栋楼也乱了。
四号展区一楼的展览室,有一个玻璃柜子被打碎。
其中装的是没有切割打磨的宝石原石,被偷的是红色系原石。
汉尼夫递出清单,“就是这11块原石不见了。”
布兰度看了清单,其中最大一块原石有成人拳头的大小。“失窃原石总计价值多少钱?”
汉尼夫:“展品原石的品质不算上乘,但加起来少说也有一千英镑。”
布兰度:“只有这一起失窃?其他展区有被盗吗?”
汉尼夫摇头,“没有。其他展区最多是展品掉在地上受损,没有被偷走。”
问题来了。
这起失窃案是有人趁乱临时起意,还是早有预谋与诈尸相关呢?
布兰度想到那枚「情人眼」戒指。
展会失窃的物品不是别的,偏偏是珠宝原料,而死尸逃跑方向上出现一枚私人定制的戒指,其中会有什么关系吗?
难道制造一场诈尸血案,是为了引发混乱,便于盗窃宝石原石?
然而,这种等级的混乱制造难度也太高了些,技术含量爆表了。
布兰度追问:“展会内最贵的藏品是什么?没出问题吗?”
汉尼夫:“最贵的藏品也在四号展区,在三楼,是一套钻石珠宝。包括项链、耳饰、手链与戒指。
其主石是稀有的黄钻,那一套可以抵得上本次展览的全部展品。它完好无损,没有出任何问题。”
布兰度意识到其中怪异。
如果要偷,为什么不偷最贵的呢?反而偷没切割打磨的原石?原石有什么地方更吸引人吗?
游学团众人商议一番,接下了调查韦兰家诈尸血案的委托。
先从案发地与尸体来源查起。
玫瑰庄园展区面积颇大,全面的现场勘察无法在一夜之间完成,预估需要两三天时间。
摩根教授则是对被砍头的死尸亚特进行详细解剖。
由此又扯出另一个调查方向,防腐剂从哪里来的?会对尸体造成什么影响吗?
多线推进,分头行动。
三天过去,仍旧没有突破性发现。
摆在面前最易接触的线索是无头尸,却因亚特死后立刻被防腐处理,对他的死亡时间推断受到了影响。
这三天,华盛顿对诈尸一事传得沸沸扬扬。
非要说有什么好消息,就是没有第二起类似事件出现。
布兰度在勘察玫瑰庄园之余,没有忘记查阅报刊。
不只是华盛顿当地报纸,相邻几州的也都看了。从三月初至今,不曾有人刊登寻找戒指的告示。
莫非那枚「情人
眼」不是无意遗失?而是被故意丢弃,其主人没想再寻回?
3月30日,夜间十一点半。
布兰度洗漱之后躺在床上,脑中的疑惑不减反增。
今天回酒店前,汉尼夫捎来确切消息。
老韦兰对家族内部进行了排查,确定狼骨消失、死尸杀尸与原石失窃都不是韦兰家人做的。
韦兰家的老家主长舒了一口气,不是家族内部恶意斗争就好。
紧接着,他却更加警惕。一而再,再而三,围绕着玫瑰庄园展会的问题接二连三。
三件事是独立事件吗?
亦或有另一个更大的阴谋正在酝酿中?
布兰度不再多想这些问题。
吹灭油灯,而她只拉了三分之二的窗帘,让月光透窗斜入卧房。
在闭上眼睛前,她环视了房间一圈。
门反锁了,窗户是紧闭的,房屋与外界的通道就剩下壁炉的通风管。
春季无需点燃壁炉,壁炉口被她用一张编织细密的网给封住了,网上挂了一只铃铛。
夜深人静。
酣睡时分,异变突生。
“叮铃!”
铃铛声突然炸响,似利刃刺破了一室安宁。
昏暗中,布兰度倏然睁眼,望向声音来源处。
不知何时,一只三角形的蛇头正贴在壁炉口的网面上。
月光惨白,蝮蛇吐信。
这条毒蛇铜头蝮应是从烟囱来的,正在试图冲破细网,窜向卧室床铺方位。
电光火石之间,布兰度迅速伸手。握住床头柜的左轮,朝着蛇头就是一枪。
铜头蝮似有所查,转头欲逃。
“砰!”
枪响,一颗子弹正中了蝮蛇的心脏部位。!